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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 清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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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和帝雖在龍床上斷了氣,但尚未昭告,可盡管如此,宮裏宮外大殿之前也逐漸變得喧鬧。

眾人都由各自探聽的途徑,或是宮裏頭不尋常的氣氛裏猜測到了一二,紛紛趕來。

生怕比旁人慢了一步。

皇子們候在殿前,以身為子身為臣心憂掛念寢食難安等種種理由想要見皇帝一面。大臣們也全都敬候在外。

人一多便有了底氣,今日勢必要見人。

但心裏不約而同的都是一個打算,探探康和帝究竟已到了什麽樣的地步。

謝遠琮得知後望了眼床上的人。

一世為帝,到了病重臨終之際,卻沒有人真心環繞榻前,反倒都巴不得他盡早死了。也不知他對這結果滿不滿意。

殿前鬧了一陣後,皇子們突然看見傅公公出來了。大內侍手裏拿著一卷明黃,舉起的一瞬間場面靜得落針可聞。

眾人暗中猜測思量不一而足。

傅公公走出,沒去看人,清清嗓後宣讀遺詔。宣讀完畢,也不管殿前被他激起了多大的浪,只安靜退去一旁。

太子已被廢儲,眼下也在其中,聽清遺詔內容後怔神了良久,忽然扯扯嘴角,短促的笑了一下。臉上盡是遮掩不住的諷意和自嘲。

他總算明白了。

父皇從就沒想到真的想立他為儲君。所以這太子立了又廢,最終不過是由他給他那小皇弟鋪就的真龍道。

他不過是替小皇弟擋箭之用,卻直到此刻才知,這難道不是個好笑的笑話?

皇帝明面上要兄弟和睦,暗中卻放手任他跟四弟明爭暗鬥。他們還當父皇不知,實則全被他看在眼裏。他忽覺一切全沒了意義,內心空寥再無興致。

一紙遺詔宣讀下來,所有人都被拍懵了。但很快有人回過神,置疑遺詔上所書,要見皇帝。

就在此時,謝遠琮一撩袍角從內走出,站定高聲道:“皇上駕崩了。”

康和帝駕崩,臨終前留有遺詔,立的卻是他最小的兒子為新帝。

不信者有之,要驗字跡者有之,反對者中以榮王為最,斥謝遠琮挾皇子,謀害皇帝,假傳遺詔。

榮王聲稱要捉拿下謀害父皇的逆賊,救皇弟。轉眼便有侍衛來報,稱榮王的人突然帶兵馬闖宮!

數十鎮槐門人霎時出現,層層護衛在新帝四周。因為康和帝下達的最後命令便是護衛新帝。

跟在謝遠琮身旁一同走出的小皇子頭一回見到如此激烈的場面,難免不安,不自覺就往謝遠琮看去。

謝遠琮給了他一個示意安心的眼神,後厲色掃視,一聲護駕堪堪落地,瞬間四面八方湧入數支禁軍,將殿外團團包圍得密不透風!

紀初苓從謝遠琮倉促離開之後,就一直沒回過房。她此時站在廊下,望著皇宮的方向攥著手,面色沈沈寫滿了擔憂。

盡管別院裏安安靜靜,不受打擾,她還是仿若聽見了宮裏頭兵刃交接,人馬相沖的聲音。皇宮裏從劍拔弩張到白刃相擊,整個望京城的大地都在震顫。

雖知道他把握十足,也定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。

她還是沒見著人就放不下一顆提著的心。

今日悶熱,仿佛連天氣都與皇宮中的氣氛一樣令人躁亂。如意過來給她打扇子,勸她不要擔心。

且她看看大日頭,斜射進廊中,便好說著勸紀初苓先進屋歇著等。

正說著,風刮來大片黑雲將日頭遮掩,快的也就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將頂上的天空徹底蓋上了。

再一記沈悶的雷聲從天際一路傳到耳邊,聽在耳中連心都隨著震了震。

雷過電閃,天上往下砸起豆大的雨滴。

竟是突然下起暴雨來了。

暴雨突至,洗刷了宮中各處濺灑了一地的血汙。

還砸在殿前階下的榮王屍首上,雨沖著血順著階流下蜿蜒而去。

榮王一派多年籌備謀劃,皆針對太子一派,所用心思更是全在如何對付太子身上。然而皇帝最後竟廢立太子另立新帝,害得他們措手不及。如此下場也可預見。

他們最後見榮王都死了,也只能束手就擒。

爭鬥停止,禁軍持著白晃晃的刀圍在四周。暴雨之下眾人也無暇無處去躲。眼見著殿門大敞,皇帝就在裏面。

雖然熬了幾個月,卻終於還是駕崩了。大家心裏都早有準備,自然沒幾分驚訝。只是皇上駕崩了,這時候本該是要哭一哭的。可.榮王這一逼宮,也就錯過了該哭的時機。

那便算了,都沒旁人哭,自己若這時候撲上去哭,多突兀。而且新帝還在階前呢。

新帝年幼,卻見此場面也不生怯,依然面無表情,視線一一掃視而過,可見帝王之風。眾人頓時整容,齊聲大喊參見皇上,在這麽大的雨聲裏聽來都分外清晰。

斬殺榮王後,謝遠琮命人將榮王一派盡數捉拿。太子一派見了,都因未出手而暗暗慶幸。雖未成事,可腦袋是保住了。

清整完宮裏的後,謝遠琮留了幾位大臣商議康和帝後事與新帝登基事宜。

禦林軍沖入城中榮王黨的各府抄家拿人。京城百姓皆閉門閉戶。

謝遠琮則親自帶人砸開了榮王府。

查抄之中,竟發現紀妙雪已早一步自縊於房中。手下將人擡出後,謝遠琮只瞥視一眼,便轉身離去。

衛國公府大房的哭喊哀號亦被淹沒進雨聲裏。紀淩鋒被押出時面如死灰,神情恍惚。砸墻之後,兩宅相隔不過幾步之遙,卻是天上地下兩種境地,令人唏噓。

最終,這一整個日夜裏所發生的,全被夏日的最後一場雷雨洗刷一凈。

翌日晨光初現,光亮灑向街巷大地。因被雨水洗刷一夜,地面顯得更加明亮潔凈。

依舊是以往那個祥和的望京城的清晨。

謝遠琮一夜未回,直到第二日近午時,才勉強抽出身,風風火火地趕回來。

如意正守在院中,見他回來,便上前悄聲道:“少夫人昨一直等著爺呢,夫人見了晚上便過來陪著說了會話。”

“不過夫人走後,少夫人似乎還是等了一整夜,這會還睡著呢。”

謝遠琮聽了,心口一軟,頓時放輕了腳步。

輕推門進時,發現紀初苓又像之前那樣,蜷著身子窩在那張小榻上頭。就連衣裳都沒換過。眼睛閉著,似是沒睡安穩,睫毛不斷在顫了又顫。

也不知昨夜等到了什麽時候。

謝遠琮正要靠近,忽想到自己剛回,一身不大幹凈,便將外袍全脫了丟去一旁再去將她抱起。

紀初苓的身子又輕又軟,又已依賴慣他身上的氣息,只稍稍一撈便整個縮進了他懷裏。

不過她本就沒睡深,謝遠琮雖放輕了手腳,可將人放上床時她還是醒了過來。

“遠琮。”紀初苓一見到人便坐了起來,“你回來了。”

“嗯。”謝遠琮湊上去親親她嘴角。

“宮裏如何了?”

“放心,都很順利。”謝遠琮道,又忍不住說她幾句,“你什麽時辰睡的?也不好好去床上睡,窩那落了脖子怎麽辦?說了不必等我的。”

紀初苓放了心,擁著他脖子低低地笑:“因為沒見你回來,就沒打算睡啊。我明明都瞧見天亮了,可一個不小心,也不知道怎麽就睡過去了。”

竟是等了整夜。謝遠琮重重嘆口氣,瞧著她這副模樣,想訓又不舍得說重了。

最後只得無奈道:“硬要等著,你就這麽不相信你夫君?”

紀初苓搖頭:“信啊,但這是兩回事。你是我夫君啊,不等你等誰。我是你娘子,我不等你,誰來等你呀。”

等著也是件令人滿足的事情。

謝遠琮無言,心想他這輩子都要被她死死拿捏住了。

“那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,你可以好好睡了。”

紀初苓盯著她眨眨眼:“你又要出去了?”

謝遠琮點了下頭。他是臨時抽空趕回的,宮裏尚有不少事待他處理。

紀初苓歪著腦袋想了想,便往後躺,打打哈欠扯了被子蓋上,沖他擺手道:“那你去吧。我困死了,捱不住得先睡一陣。”

謝遠琮道聲好,又琢磨著覺得不大對。剛還戀戀不舍,怎突然就不在乎了。

“這回不等了?”

紀初苓閉著眼嘟囔:“都沒事了就不等了。不讓夫君出門有牽掛,也是身為妻子的體貼啊。”

謝遠琮一陣好笑。一通歪理,都叫她給說了算。

自康和帝駕崩後,宮中擇擬於半月之後舉行新帝登基大典。

至於康和帝的龍體,則七日後就被移去了帝陵。

雖榮王一派已連根拔除,京中盡在掌控,皇子們包括前太子等人也都派了人監視,但新帝尚未登基,仍舊不可松懈。

登基大典一日近過一日,謝遠琮每日都直到極晚的時辰才匆匆回來。

但盡管他再忙碌,也定不忘每日都回來擁著小嬌妻入睡。

就在康和帝被移去皇陵之後一日,謝遠琮竟難得回來的早了兩個時辰。

而且手上還捧回了好幾軸的畫卷。

紀初苓打開一看,竟全是各式各樣的府院構建圖。

謝遠琮道等新帝登基之後,他便要開府了。王府布置全憑她做主,所以提早由她挑一挑,一切都照著她喜歡的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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